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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深情祭岁月

猫小晕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半年前,我三岁多的女儿夭折了。她被我外出打牌的婆婆反锁在家里,一个人从八楼堕了下去。从那一天起,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光。直到后来,拨开血淋淋的真相,我得到了一个不能倒下,不能颓废的理由。为了给心爱的女儿报仇,为了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必须咬牙走下去……

主角:   更新:2024-01-16 06: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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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以我深情祭岁月》,由网络作家“猫小晕”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半年前,我三岁多的女儿夭折了。她被我外出打牌的婆婆反锁在家里,一个人从八楼堕了下去。从那一天起,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光。直到后来,拨开血淋淋的真相,我得到了一个不能倒下,不能颓废的理由。为了给心爱的女儿报仇,为了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必须咬牙走下去……

《以我深情祭岁月》精彩片段

    半年前,我三岁半的女儿从八楼坠落。

    婆婆外出打牌将她反锁在家,她睡醒之后爬到窗户边,掉下去了。

    你们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生不如死么?

    二十八岁零七个月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感受会那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如凌迟切割,不眠不休,不亡不止。

    那天我接到徐斌的电话,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从西双版纳转了两趟飞机回到S城,全程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我看到太平间里,丫丫就那么小小的一只,整个裹在白床单里,上面的血迹都成了酱褐色。

    我进门就跪倒在地,连扑带爬着过去。

    我试图大喊着丫丫的名字,挣扎着咆哮着。

    可是喉咙却像被人狠狠扼住,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字。

    徐斌跑过来按住我的手,将我连拖带拽地扛起来。

    他说别看了,真的别看了,高韵。

    孩子摔得惨不忍睹,脸都塌了,骨头砸得像酱一样。

    看一眼,一辈子就都忘不了……

    当时我像疯了一样抓破了徐斌的脸,我说你以为这样我就忘得了了么!

    那是我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你妈呢?你妈这个杀人凶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想要个孙子。从丫丫一出生起,她就没把她当自家人看待!

    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我要她给我女儿偿命!

    扑通一声,徐斌给我跪下了。

    他说高韵,我求你了。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妈,丫丫,和你。”

    一个已经死了,他质问我是一定要逼死另一个,然后再逼死我自己么?最后,让他永远失去所有重要的人么!

    我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孩子最后一面。

    所以这几个月来,梦里的她始终都是那么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

    我把她的小衣服摆满床,嗅着奶香奶香的味道。然后不分白天昼夜地睡,只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用醒来。

    这样,我的丫丫就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然而,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如今,我重返工作岗位。

    我试图让自己忙碌充实一些,却终究无法抵御,每一个失神想念女儿的瞬间。

    就像现在,我身处甲方公司的项目会上。却一直盯着手机在发呆,已经发了快三分钟了。

    “高姐?”

    一旁的同事提醒我:“陈总在问话呢。”

    我看着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抬头,又低头。

    几个反复,全场的人都被我这怪异的举动给惊怔了。

    最后,我呼地站起身。

    “抱,抱歉。我失陪一下!”

    我冲出会议室,冲进了洗手间。

    然后对着洗面池,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同事追着我进来,吓得不行。

    “高姐,高姐你怎么了!”

    我捂着嘴,摇头,指着手机的消息。

    同事皱着眉,一边安抚我一边说:“你是说今天早上黑猩猩的事儿吧?我看工作群消息了。估计刘师傅要被开除了,也确实是他疏忽,忘了把圆圆母子跟其他雄性隔离开。等发现的时候,小崽子早就给咬死了。不过高姐,你……你就为这事儿?”

    我摇头:“没事,你让我缓缓就行。”

    在动物界,雄性残杀同类幼崽是很常见的行为。为了迫使丧子的雌性尽快进入下一个发情期,才有机会繁衍属于自己的后代。

    大家都是专业的科研人员,见怪不怪的自然现象,根本不需要如此激动共情。

    可是他们谁又明白我的苦衷呢?

    丧女的事,我没对外说。单位只当我请了三个月的病假。连我远在国外定居的父母,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外孙女已经不在了。

    人前,我还是那个学术严谨,工作踏实的拼命三娘。

    人后,却早已支离破碎得连灵魂都无处安放。

    天渐渐暗了,我从甲方公司出来,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挪回了研究所。

    这会儿已经下班了,科室里关着灯,窗外下着雨。

    我走到饲养间的笼子跟前,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圆圆。

    她是一只三周岁的雌性黑猩猩,有着温柔的眼睛和光亮的皮毛。

    她刚刚分娩不到一周,肿胀的双乳明显地垂在胸脯上。

    可是嗷嗷待哺的小可爱,将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贪婪地撒娇吮吸了。

    黑暗中,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天哪!

    我读了二十年书,我有知识和智慧,我温柔待人,文明有礼。

    可如今,我崩溃的心和极端的冲动,却只能跟一只不会讲话的灵长类动物来共情么!

    手机响了,是徐斌。他问我在哪。

    我抽了抽鼻翼,吞下了哽咽。

    “在单位。”

    徐斌沉吟了一声:“你同事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不太对。”

    我哦了一声:“没事。”

    “早点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说。”

    我嗯了一声,说:“徐斌,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

    我想跟徐斌离婚,从丫丫出事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就没有消失过。

    是,孩子出事,不是他的错。

    是,七年恋爱,五年婚姻,我依然深爱他。

    是,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和徐斌更了解彼此的痛。

    可那又有什么用?我的生活过不去了。

    雨淅沥沥的,淋湿我漫长的回家的路。

    丫丫出事那天,也下着雨。

    我每天经过楼下的小区,总感觉好像能看到砖缝里洗不尽的血迹。

    听邻居说,丫丫堕楼的时候赤着脚,手里有一把小花伞。

    她应该是想要出去找奶奶。于是爬上了阳台,举着我给她买的那把小猪佩琦的粉红伞,就这么一步踏进了她误以为是天堂的深渊。

    我的眼泪再次模糊视线。

    跟徐斌离婚后,我应该会搬出这里。

    不知道丫丫的灵魂再找回家的时候,见不到我会有多难受。

    我进了门厅,出了电梯,准备按门铃。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愣住了!


    这哭声,是我家传来的?

    是我幻听了?

    是丫丫回来找我了!

    无数个理智的非理智的念头在我闹钟一股子挤爆,然后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婆婆于秀开的门,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丫丫出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于秀。

    虽然我最终是为了徐斌而签下了家属谅解书,但我明确表示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妈妈。

    以后她老了,别想我会像个孝顺媳妇一样床头床尾伺候。

    她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给她收殓上坟的。

    徐斌理解我的痛,也理解我无法真正和解的心意。于是,他把他妈妈送回了老家。

    一晃半年多了,日子味同嚼蜡,我的丧女之痛不会那么容易痊愈,但至少没人在我伤口上撒盐。

    但今天,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他妈给接了回来,算几个意思?

    “高韵你回来了。”

    徐斌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家亲自下厨,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自从女儿没了,我连吃饭的能力都退化了,更别提烹饪的心情。

    我冷着一张脸进门,鞋子都没换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说:“这什么情况,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高韵,你听妈跟你说哦。”

    于秀抱着孩子,笨拙拙地坐在我对面。

    “丫丫的事,是妈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你和徐斌都这么忙,我原想劝你们再要一个。可是……哎,怎么说呢?这孩子叫小宝,十四个月了。是徐斌他表哥的邻居家的。那两口子都不是靠谱的人,孩子一断奶,娘就跟人跑了。他爸跟人家跑货运,又出意外死了。留下个孤儿家的,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说起来,我们那一个村都是沾亲带故的,就跟自家孩子也没差。我想着,这也过去好几个月了,不如就把小宝带过来,你和徐斌——”

    我一听这话,差点把三观嚼碎了吞下去。

    我冷笑一声,开口也没客气:“什么意思?敢情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还得帮你们养个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的儿子?”

    徐斌见事不好,赶紧冲我递眼色:“高韵,高韵你别这样说,妈也是好心,怕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我悲伤不悲伤是拜谁所赐!”

    我沙哑着声音,气得眼泪乱飙,肩膀也忍不住地颤抖:“怕我沉浸悲伤?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想转移注意力,我可以工作学习,我可以旅游度假,我可以养猫养狗,再不济我们研究所后面的动物园,随便什么不能养!我凭什么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高韵,你这什么话啊!”

    听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于秀也激动了起来。

    “我都已经说了,这是我们亲戚的孩子。怎么叫来历不明?我们老徐家的孩子,在你眼里还不如阿猫阿狗,不如你那些脏了吧唧的动物是不是?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我扭着头,没再说话,她却越说越激烈。

    最后干脆把男孩往沙发上一放,抬起手指直对我的鼻子吼道:“我就知道,高韵你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巴不得我去给你丫头偿命!可那都是我的错么?孩子是你们的,你们两口子管生不管养,一门心思就知道忙忙忙,跑到个鸟不拉屎的原始森林好几个月,你有个当妈的样没有?要不是我大老远的过来带她,她吃屎能长那么大?”

    一听这话,我也火了:“你带什么了!我用你带什么了!你是她亲奶奶,两年多你给她买过一双袜子么!我每个月七千块请的育婴嫂,另外还要给你三千块的辛苦费。你只要动动嘴皮子,挑剔这哪的,耽误你打过一次麻将,少过一场广场舞?我出差两个月,阿姨每周才休息那么一天,你就能让丫丫从楼上跳下去!”

    于秀原本就理亏,除了胡搅蛮缠有点本事,据理力争的话,根本吵不过我。这会儿,她被我怼得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高韵!你,你,我看你就是想逼死我!你就是想我给那个赔钱货偿命!”

    说着,于秀扭着身子就往阳台扑。

    “妈!”

    徐斌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于秀的胳膊!

    “妈你别这样!妈!你先冷静点!”

    “徐斌你放开!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我看着两人拉扯来回,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打架一样滑稽。

    我冷眼道:“你让她跳啊。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要真有这个良知,现在早该过完一百天了!”

    “高韵!你有完没完!”

    徐斌冲过来,甩手将我狠狠搡了出去。

    “你一定要闹到家破人亡么!”

    我被他大力推了个跄踉,整个人像冻僵了一样站在原地。

    徐斌竟然对我动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对我动手!

    此时此刻,我怔怔看着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再流。

    我对徐斌说:“如果你今天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件事的。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回来,是跟你谈离婚的。”

    “高韵,对不……”

    徐斌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软,上手想要来拉我。

    我激烈推开他,一步向后退去:“滚!你别动我!”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尖锐的哭声从我一侧炸了开来。

    原来,就在我们几个大人混乱推搡的过程中,沙发上的小宝一下子翻到地板上了!

    孩子额头不偏不倚地碰到了茶几脚,肉眼可见的一道小口子横在眉间。

    鲜红的血珠滚滚溢出。

    他才十四五个月,还不是很会走路。爬起翻身倒是已经很溜了。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于秀吓得六神无主,赶紧一高蹦起来冲过去:“小宝啊!小宝你别吓奶奶啊!我的小宝啊!这,这怎么办啊!”

    徐斌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把抓了车钥匙:“妈!快上医院!我去开车!”


    看着房间里狼藉一片,如我过成狗屎一般的日子。

    我抱着膝盖,抓着头发,缩在沙发里哭得不能自已。

    谁能告诉我,日子到底该怎样才能过得下去。

    回想当初,在丫丫发生意外之前,我曾以为自己的生活幸福指数超过90%的同龄人。

    我跟我老公徐斌是初恋,大学时候认识的,研究生没毕业就奉子成婚了。

    我生了个女儿丫丫,白胖又健康,聪明又可爱。

    我和徐斌的日子更是过得蜜里调油,风生水起。

    我曾以为,是不是我得到了太多,又祈祷的太少。

    上苍平衡了它的大数据,拿走了我最重要的幸福。

    大半年前我得到院里的一个重要机会,跟着考察团去云南西双版纳研究学习,为期三个月。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自然不忍放弃。

    徐斌倒是一直很支持我的事业,但我婆婆于秀很是反对。

    我以为她是心疼孙女,不忍两岁的孩子离妈太久。

    然而她却说:你走那么久,什么时候才能要上二胎?

    徐斌他爸走得早,我可是在他灵前发过誓的,老徐家的香火不能断。

    于秀重男轻女的思想,自我生了丫丫之后就有苗头。

    后来想想,是我滞留在自欺欺人的虚假幸福里,早已埋下了万劫不复的祸根。

    晚上九点半时,徐斌一个人回来了。

    他推开卧室进门,我正在收拾箱子。

    他没说话,倒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先去单位宿舍住一阵,离婚协议,我会找个律师来拟。”

    “高韵。”

    徐斌坐到我身边来,伸出手。

    我正在叠衣服,遂抽了出去。

    也谈不上反感他的碰触。只是互相碰触这件事,在我们两人死到临头的婚姻里,已经算不上一种应有的仪式了。

    我转过脸,轻描淡写问了句:“那孩子呢?”

    徐斌回答:“在医院观察,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跟值班护士长打过招呼,帮忙多照应着点。”

    我叹了口气:“徐斌,我不恨你。可是我真的原谅不了你妈。”

    “我妈回去了。”

    徐斌说。

    我愣了一下,没做声。

    他继续道:“晚上的大巴,直接回老家县城了。但是……”

    他一说但是,我就浑身警惕。

    因为徐斌跟我一样,是个对命运基本做不了主的人。

    “高韵,那个男孩,能在咱们这儿留一段时间么?”

    我扬起不可思议的眼神:“你说什么?”

    徐斌哭了。

    他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抓扯着头发。

    出事到现在,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个样子:“高韵,我也想丫丫。我也想女儿,高韵,你痛苦还能喊,还能骂,我能怎么办……我能让我妈去死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要裂了!”

    说着,他突然起身拉开抽屉,将一大把各种抗抑郁的药丢在我面前:“我整晚整晚没法入睡。我几乎每天都有手术,生怕出一点错。高韵,你可以离婚,从此摆脱我,摆脱我妈!我呢?”

    我坐着一动不动,泪水充满眼眶。

    模糊的倒影里,徐斌确实瘦了不少。

    只是我一个人的悲伤就已经足够将我吞噬,我根本顾念不到他。

    “高韵。”

    徐斌走过来,抱住我:“我们试试看行么?如果我们还有爱,如果我们的心还没有彻底死。如果,还能带好小宝,我们……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有无声息的泪水渗透徐斌的肩膀。

    于秀回老家了,我便没再继续闹。

    两天后,徐斌把这个小男孩从医院带回来。

    他皮肤黝黑的,有点像徐斌。

    眼睛也不大,但很机灵。透着一股子懵懂又狡猾的样子,跟丫丫小时候萌软可爱的样子相比,真的差太远了。

    我不是圣母,我怕我真的爱不上除自己以外的孩子。

    可是下班回来看到徐斌趴在婴儿床前,对着小宝说些咿咿呀呀的,那一刻短暂的希望和轻松,终于撬动了这个家里半年来的阴霾。

    我想,或许我应该尝试接受一下。

    因为我不想见于秀,所以徐斌跟我商量着,又找了一个全职育婴嫂。

    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白净甜美,说话细声细气的。

    她叫陶静,以前是徐斌他们医院的护士。

    后来觉得护士太辛苦,工资也不高,于是自己考了营养师和育儿师的证书。

    这样的素质背景,让她在这个市场上很有竞争力。至少,比那些阿姨级别的育婴嫂看着顺眼多了。

    陶静叫我高教授,叫徐斌徐医生。除了带小宝,她闲暇时候还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

    半个月下来,我对陶静挺满意,只是有时候也会难过地想——

    如果当初选了一个像陶静这么负责人的女孩,或许我婆婆就没有机会玩忽职守,或许我的丫丫就不会出事。

    我知道于秀有时候会打电话来问问孩子的情况,可能是因为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这会儿倒是知道负责过问了。

    我心里气不过,偶尔还是会呛徐斌几句。

    于是,徐斌便不当着我的面跟于秀打电话了。

    那天下午,我约了我的姐妹蓝瑶出来喝咖啡。

    对于我最近的经历,她表示自己实在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居然就让那个男孩住进来了?”

    那天下午,我们两个坐在星巴克喝咖啡,她匪夷所思地听完了我的描述,破天荒地在美式里加了两包糖。

    “我就想不通你了高韵,这种婚姻,不离等着过年啊?”

    我没出息地摇摇头:“徐斌一求我,我就心软了。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他妈妈的错,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蓝瑶艹了一声,“你这就跟听人家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刀杀的,有区别么?要不是因为徐斌这个妈宝男对他妈百般纵容,他妈能那么嚣张?要不是他打心眼里就没有让他妈明白,你高韵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她敢这么忽略你的感受?要不是你——行行行,你别掉眼泪了。日子过自己的,当我没说。”



我看到徐斌脸上有一丝怪怪的表情。

但绝对不是舍不得,而是类似于很诧异的样子。

我想不通,为什么徐斌会觉得陶静同意离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是,那只是我当时想不通。

等到后来,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时,我才终于明白徐斌的那个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徐斌请假没去医院。我也请假了,留在家里照顾他。

他没说去民政局,我也没说。

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很完美的解决方案,没有人再去提那些不开心的。

除了我,偶尔会翻中介的电话,很认真地想要再找一个育婴嫂。

三天后,徐斌去医院换药。

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虽然惨痛,但总算是往好里发展了。

于是我销了假,去单位上班。

一进办公室,我明显就觉得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这让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印堂发黑,或者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按照工作常规流程,去保育室看看猩猩,猴子,月熊……

从动物们清澈的眼神中,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一转头,同事们的窃窃私语让我倍觉烦躁。

“小白,小唐,你们在干嘛?”

我皱眉道:“有什么话直说,我们是研究动物的,不是研究社会心理学的。”

说着,我将目光丢向前几天刚来的那个实习生——

就是被我弄乌龙的那个,叫梁凯。

我说:“小梁还有你,怎么刚来单位就跟他们几个学的一样鬼头鬼脑?”

“高教授。”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看着我的眼神却越发飘忽不定。

互相之间,你推我搡的,好像谁都有话要说,却谁也不敢先说。

这时候,杜科长迎面过来了。

“小高,你来上班了啊?”

杜老大是个大嗓门,属于随时随地都能跟犀牛吵架的那种。

今天他突然对我温柔细语,那感觉就像腾格尔唱学猫叫一样。

我浑身一个机灵,鸡皮疙瘩都够给猴当瓜子嗑的了。

“杜科,您这是……”

“小高,你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们聊聊,聊聊。”

说着,杜老大竟然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绅士得一匹。

我一脸莫名地跟着他,经过同事们的时候,只觉得人人有意在回避我的目光。

走着走着,我突然明白了。

敢情老大这是要开除我?

一定是陈望投诉我了!

杜老大将我请进办公司,他嘘寒问暖,我如坐针毡。

“小高,就请这么两天假啊?家里还好吧?”

我应声点头,还好。

“有什么困难跟单位说。你这个情况,我们也确实不知道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但是千万别憋在心里。日子总要过,一路还得向前看。”

杜老大越说越玄乎,最后我实在忍不了了。

我做了个打住的姿势:“杜科,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知道我最近状态不好,工作上是出了点岔子。我……我尽快调整,您批评我就是了。”

“不不,我怎么能批评你呢?人心都是肉做的,你遭了这么大的打击……”

“杜科。”

我心下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背后直窜出来。

“你们都……知道了?”

杜科长抿了口茶,点点头。

原来,三天前的述职报告会上,秦老师和齐老师拿着我的电脑,在华西的办公室准备打开我放在桌上的PPT。

手一抖,点了删除,于是他们进入回收箱里找。

由于里面文件太多,他们一时找不到,就点了全部恢复。

然后,一个跟这次述职项目企划《众乐园》的文件名,很相似的《失乐园》被打开了。

当着甲方公司数十高管的面,播放了我给我女儿丫丫做的追思幻灯片。

我把这个幻灯片放在电脑里,起名《失乐园》。

因为不舍得删,又怕被别人看到,所以我一直是放在回收站里,只要不清空,就一直在。

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杜老大作为我的上司,对我家里出了这种事表示很同情。

他说:“小高,你真的太要强了。小半年时间,我们居然谁都没看出来。”

确实,我当时只请了不到一个月的病假。有人问起女儿,我都推说在国外,我妈和我继父帮我带着。

我不愿意撕开伤口,让所有去看里面的血淋淋。

可是现在既然阴差阳错地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我除了笑笑,也只能选择含着眼泪笑笑。

“杜科,都过去小半年了,我早没事了。”

“那,这个项目你还能跟么?”

杜老大试探地问:“陈总这个项目,后期要到他们开发度假当地去考察生态。比较辛苦。”

“当然,我热带雨林,非洲草原都去过。这点辛苦怕什么?”

杜老大挠挠头:“这,那,你和你家老徐,就不打算再要个孩子了?”

转了一大圈,总算是转到重点上来了——

原来,职场女性终究逃不脱是否生育的考量。

我笑笑说:“杜科,如果我有怀孕的打算,单位准备怎么样?”

杜老大为难地摊摊手:“小高,你也知道。咱们研究所明天可能会根据课题重新成立一个部门,需要提拔一批优秀的员工。你和王教授资历差不多,能力也各有渐长。关键现在就是看谁的项目经验更丰富。跟华西集团合作的这个生态度假区,是政府亲自招商的重点项目。你懂的,要是你不方便,这次机会我们也可能会——”

“谁说我不方便?”

我勾了下唇,给杜老大摆出的这个讽刺的笑容并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这个操蛋的世界。

我说杜科,换别人或许我就让了。

“但姓王的,不行。”

“哎,你看看你小高,就这个脾气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记一辈子?”

杜老大劝我:“谁还不兴犯个错误?再说了,你想要这个项目的心情我理解,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状态可以,却在三天前把小陈总晾一边,自己旷工跑了?秦老师他们述职会上的乌龙一闹,你知道甲方那边多难看?最后还是陈总亲自下令把幻灯拔掉,直接取消会议了。”

“我亲自去找陈总道歉。”

我说。

小说《以我深情祭岁月》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我从一毕业就进了远郊市属动物园的研究所。

我的工作环境永远是跟实验室与烂泥巴毛发与粪便打交道的。

此时我站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务圈里,看着身边那些妆容精致,走路成风的精英人士。

我想,当初我到底是有多缺乏职场敏锐度,才会把陈望错当成实习生?

“女士,请问你找谁?”

我礼貌地笑笑:“你好,我找陈总。”

行政小姐也笑了:“您好,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陈总,您是找哪一位?”

“陈望。”

“哦,是陈望陈副总哦。请问您有预约么?”

我摇摇头:“我给他发了个消息,但他没回。可能没看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打扮精致,容貌姣好的女人走到我身边。

“你就是林经理内推过来面试的吧?给陈副总当总秘?”

大约三十出头,一身雷厉风行的职场女强人的气场。

身上的香水味挺优雅,确实比我身上那股青草饲料的味道好多了。

行政小姐姐明显有些惧怕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句徐经理。

“我是华西的HRM徐颖。”

还没等我回答,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眉宇间绽出一丝警惕的意味。

我没学过心理学,但我很了解人类的动物性。

在本能抗拒群体中有威胁的同性时,无论雄性还是雌性,都会展现出一定的攻击性。

徐颖看着我,提声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好刘女士,我想我有义务郑重提醒你一下。虽然你是来面试陈总的秘书,但并不表示你需要直接找陈总亲自面试。就算是内推,也一样要走流程。如果连我们人事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

“高教授?”

正在我一脸懵逼地沐浴着人事经理训话的时候,陈望从后面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

他问我。

我有点尴尬地看看陈望,又看看那个HR。

我说:“我给你发消息了,我是为上次的事——”

“您是高教授?”

徐颖脸上的表情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原来您是动物园的高教授啊?久仰了,真抱歉,是我误会了!”

我:“……不好意思徐小姐。我并不认识您,何来久仰?”

徐颖笑得有点奇怪,给我一种并不太好的感觉。

“就是上次你们动物园过来开会时,哎,反正全公司都知道——”

都知道我给我女儿做了一份追思的动态相册?

都知道我女儿死了!

所以我以这样的方式出圈,换一句狗屁不通的久仰?

我咬咬牙,换成别人我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理智告诉我,这是甲方公司,我是为三天前的事来根陈望道歉的。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徐颖。

就在这时,陈望挺身过来,挡在我一侧身前。

他义正言辞对徐颖道:“徐经理,首先请你搞清楚一点,她叫高韵,是市动物科学研究院的生物科学家,不是动物园的高教授。”

陈望看了徐颖一眼,言辞淡淡,却足够威慑。

徐颖站在原地,脸色腾地涨红。

“其次,你是人力资源战略部的员工,不是秘书处,也不是负责对外商务接待。这个时间你不在工位上,是在带薪划水么?”

闻此言,徐颖的脸都绿了。

“不是,陈总我……我下来取快递的……”

“公司制度明文规定禁止员工寄私件到公司。工作快递都由行政部统一收取并发放,所以你这是要取什么快递?”

徐颖越说越错,直咬嘴唇。

说完,陈望看了一眼前台的姑娘:“小露,给徐经理记一次违纪。”

我跟着陈望进电梯,心情空落落的。

原本准备了好多场面上又诚恳又得体的话,却因为徐颖突如其来的恶意打乱了节奏。

电梯一层一层上,我的大脑也跟着开始失重。

最后还是陈望先开了口:“高教授,你发我的消息说是来道歉的。不如,你再当面说一次?总好过这么尴尬站着。”

我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点头:“不好意思陈总,我之前确实……确实家里有点急事。但是我今天来也不仅仅是为了道歉,我还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继续负责这个项目。我已经准备了很很充分的报告,我希望能有机会再做一次项目述职。”

陈望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昨天你们单位的王教授,已经来做过了。”

我:“这样啊……”

我心里想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瞬间瘪了心气。

“不过,在电梯到我办公室之间,你可以再争取一下,我看你能不能说出一个让我改变主意的理由。”

我觉得陈望是在戏弄我。

他办公室在二十八层,这都已经十六层了。

我就是拿这个提词器,我也说不出什么人五人六的——

可就在这时,电梯的灯突然开始闪跳,几秒后,灭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晃荡,我站立不稳,一头栽进陈望的怀里。

在巨大的惊恐中,我仍然闻到了他身上清淡好闻的雪松香气。是Byredo的超级雪松——一款禁欲味道的香水。

“没事吧?”陈望的手扶在我腰上,嘴巴差点贴到了我的耳垂。

我明白这只是因为电梯在晃荡,绝非他有意轻薄,可脸还是莫名有点热。

我刚努力稳住身体,就听咔嚓一声,电梯稳住了,我们两个不知道被停在哪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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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怎么烫成这样的?”

中心医院有个24小时的烫伤急诊科,我带着徐斌急急匆匆赶过来。

看到今晚值班的巡护正好是护士长刘梅。

她围着徐斌转了两圈,啧啧同情道:“这没个十天半月甭想下地了,等到换药时还要疼呢。”

徐斌抓着诊床的扶手,故作轻松,“没事,我一个男人怕什么疼!”

我说:“刘护士长,这种一般会留疤么?”

刘梅无奈:“肯定会啊。”

徐斌安慰我:“留疤也无所谓,我一三十多的大老爷们,脚上有疤又不会怎样?又不像你,还得穿裙子,穿凉鞋。”

我心里难受得很。

如果不是徐斌抬腿给我挡了那么一下,估计这半壶开水就倒在我的小腿上了。

刘梅估计猜到徐斌是为了我受伤的,冲我俩眨眨眼,揶揄道:“啧啧,烫成这样也不忘秀恩爱。”

我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一天闹出这么多事,都是我引起的。

我让徐斌先休息一会儿,去给他拿药。

经过医院一楼走廊时,我无意间看到墙上的先进榜。

上面赫然挂着陶静的照片!

趁着徐斌休息的时候,我找刘梅打听了一下陶静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接触,她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隐约听说她生了一个孩子。

我一路开车往回,心事重重。

徐斌坐在副驾驶上,偶尔转头看看我。

“高韵。”

他轻声叫我。

“吱!”

我踩了个刹车,停在闯红灯的临界线之前。

“徐斌,你跟陶静怎么认识的?”

“啊?她以前是我们医院的护士,怎么了?”

“我是问你这次,怎么找到她来当保姆的?”我一脸严肃。

徐斌挺身过来,一脸坦诚。

“她辞职了,后来就去当育婴嫂了。我和我妈去给小宝找阿姨的时候,在中介遇到的,巧合。一看是熟人,肯定选认识的放心啊。”

“她生过孩子,你知道么?”

我也不兜弯子了,开门见山。

徐斌蹙眉:“刘梅刚才跟你说的?”

“这么说,你真的知道?”

我咬了下唇,目光眈眈地瞪着徐斌。

这时候,信号灯已经变绿了,后面的车嘀嘀咕咕地催促。

我启动车子,过了马路以后干脆就靠边停下来了。

“徐斌,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徐斌叹了口气。

“我也是听说的,她遇人不淑,叫人搞大了肚子,那个男的是个很有钱的公子哥儿,骗她把孩子生了,婆家抢走了孩子,丢给她几万块钱,之后她就辞职了。”

我:“!!!”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平时难免对她宽容了些,我们俩之间真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这是人家的隐私。你要我怎么说?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那么八卦像什么样子。”徐斌嘀嘀咕咕道。

他无奈摊手:“更何况你也不想想,她一个二十三四的小姑娘,要不是因为生过孩子,

她怎么可能出来转行当育儿嫂呢?谁雇她?高韵,你不是一直说,觉得她特别喜欢小宝,甚至还教小宝叫自己妈妈么?”

我沉默,等他往下说。

“可能就是因为她生了孩子被人家骗走了,所以很容易对小孩子移情……”

一直以来,盘桓在我心中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但是——

“虽然我能理解陶静的遭遇,不代表她就适合当育儿嫂。”

“徐斌,她的经历确实很让人同情,但就因为陶静太喜欢孩子了,我才怕她会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徐斌有些犹豫,“可是,既然陶静喜欢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吧……”

“反正我不能放心把那么大点的小孩交给一个,我只能说,极有可能心理不太健康的育婴嫂。”

徐斌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高韵,可是……我们明天不是就要去离婚了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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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骑着铁驴的警察过来,敲敲窗。

我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说自己马上就走。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

陶静哄睡了小宝,见我和徐斌回来。

她看了一眼徐斌缠着厚厚绷带的脚,眼神里的关心藏不住,但嘴上还是很乖巧懂事,一句多余的话没说。

“高教授,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煮了点馄饨,我……你放心,我烧饭时有戴口罩的。”

说完,她麻利地去厨房盛了两碗馄炖过来。

我看了徐斌一眼,然后扶着他先到餐桌坐下。

然后我对陶静说:“你过来小陶,我跟你谈谈。”

我带陶静去了书房,把门关上。

她很忐忑,一双眼睛无处安放。

“你别紧张。”

我坐在椅子上,她坐在小沙发上。

我开诚布公地问她:“你生过孩子是不是?”

陶静的肩膀颤了颤,脸上呈现出死灰一样的白。

我笑:“你干嘛这么紧张?徐斌都知道的事,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一直隐瞒我?你是我家保姆,你的过往,我们有权知道。”

“高教授……我……”

“男孩女孩?”

我问。

“女,女孩。”

陶静低头说。

“几岁。”

“两岁。”

陶静咬着唇,没有抬起眼睛。

但是我看得到,她的泪水掉在了搁在膝盖的手背上。

哽了哽声音:“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我:“!!!”

一瞬间,仿若一根钢针直刺我胸膛。

沿着刚刚愈合的伤疤,挑出红色泛滥的血花。

我差点被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给噎住——

“你女儿她……”

我说,“我听说,不是被她爸爸家里带走了?”

“原本应该是的。”

陶静抬起眼睛,已是泪流满面。

“我跟她爸爸在一起,怀孕了以后他们家才跟我摊牌,说以他们的条件,跟我家里相差那么悬殊,他们是不可能让儿子跟我结婚的……”

陶静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着自己曾经遇人不淑的悲惨经历,

“四个月的时候打B超,说是个儿子。他家就说,是儿子让我生下来,给我二十万。

没想到后面翻盘,是个女儿。他们家人说什么都不要。

我一个人带着女儿,我爸妈也不认我,我没有钱,孩子发烧,后来肺炎……还不到百天,就没了……”

陶静说不下去,双手埋住了脸,肩膀一个劲儿抽泣着。

“高教授,我没跟任何人说。就像你,你也没告诉别人,丫丫出事了。

谁问你,你都说孩子在国外,你妈妈给你带着的。不是么?”

我承认,我听不了这样的经历。

陶静哭得我心碎,我忍不住跟她一起流泪。

“所以你当育婴嫂……”

“我就是想孩子,我知道那种刚刚生完了孩子却没有人帮忙的无助。

我年轻,经验不足,报价很低。

三千五千我都上户。徐主任和他妈妈在中介遇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对小宝,我是真的想好好爱他的。”

“你尽管好好爱他。”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陶静。

我说,你放心,今天这些事,我不会跟别人讲。

“谢谢你,高教授。真的谢谢你。”

陶静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知道么?我一开始带小宝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

他就像个小天使,来到这里,不仅救赎你,也救赎我。”

“是啊。”

我微笑道:“他的到来,真的很意外。他把我们无处安放的母爱分享起来。

真的挺好的,小陶。我希望我们冰释前嫌,你好好照顾小宝,在新的合适的育婴嫂到来之前。”

“高教授,你的意思是——”

陶静顿时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想她一定是非常意外,明明已经跟我这么同病相怜了,我竟然还要辞退她?

“我不明白高教授,我……我不认为还有别人会比我更适合带小宝。

你懂得,我们可以配合相处的很好的。你工作忙,我照顾家里,我……”

“陶静。”

我淡淡摇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你爱小宝,我可以把这个养子分享给你。但我爱徐斌,我不可能把老公也分享给你。明白么?”

“高教授!我——”

“你瞒不了我。”

我说,“你对徐斌有好感,你幻想着我们的家庭因为矛盾和裂痕,给你营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不用否认,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就像动物世界里雌雄配偶认定对方时的样子。”

说完,我站起身:“你放心,新来的育婴嫂多少月薪,我会把你缺的那部分补给你。

别跟我说孩子离不开你,离不开你你可以带走。但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带走。”

我推门出去,看到徐斌吃完了馄饨,正拖着伤腿准备去洗碗。

“徐斌你别动了,快放下!”

我按住他,把碗抢下来。

“你哭了?”

他指了指我红肿的眼睛,接着,就听到陶静进儿童房的声音。

“你们,聊了什么?”

“说好了,我找个新的育儿嫂,在这之前,陶静继续留在家。”

“什么?”

徐斌顿时一愣:“你让陶静走?”

“她答应了。”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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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高教授在这里么?”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探头进来。

我狐疑看着他:“我就是高韵,你哪位?”

男孩高兴地进来,局促地扶了下脸上的黑框眼睛:“你好高教授,我叫范凯,是农林医大的应届生,今天过来找您报道。”

有那么三秒钟左右,我的大脑是处在宕机状态的。

看了眼桌子上的实习生表格,我嘟囔着说:“不是就一个么?怎么又——”

然而桌上的表格真的就只有一份,清清楚楚写着范凯的名字。

我像触电一样回头,看着手端猴子粪便的陈望!

“你是——”

“小高,你见到小陈总了么?”

科室科长杜老大推门进来,他看看我,看看范凯,又看看穿着白大褂的陈望。

“哎呀小陈总!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放下快放下,我们先去楼上会议室,院长所长都等着您呢!”

陈望笑着看了我一眼,毫不夸张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好像被美杜莎给盯了一下,整个都石化了。

陈望笑道:“杜科长,要不我先把这些清理了?免得高教授觉得我不接地气。”

“高韵!”

杜科长手指着我,此处省略八百字脏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逃出来的。

陈望是我们甲方爸爸陈总的侄子,今天是代表甲方公司来我们所里签订合作协议,参加仪式的。

我知道都不用等到明天,我高教授逼迫甲方代表捡猴子粪便的事就会在整个单位里传开。

最倒霉的是,这个小陈总会以项目监事的身份,还要在我们所里考察几个月。

未来每天都在社死和凌迟的恐惧,让我开始不得不认真地考虑一下,

我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到底还适不适合继续留在职场。

我提前请假回家,一路行尸走肉。

我给蓝瑶打电话,她笑得快岔气。

“这有什么?猴子粪便有什么不能捡的,好像他不是猴子进化来的一样。哈哈哈哈,虽然很同情你,但真的很想笑怎么办?”

我吧唧一声挂了电话,蓝瑶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你跟她说糟心事么,说完肯定更糟心。

我一路往回走,路过一家正在搞活动的童装店。

门口是巨大的hello-kitty人偶,周围一群三五岁的男孩女孩。

那个场面,我很久都不敢直视了。

丫丫死后,我几乎不敢去看街上同龄的小女孩,更别提去逛童装店。

一个营业员热情地拉住我:“你好,进来看看吧,我们五周年庆,好多童装都打折,你家男宝女宝?”

五周年庆。

店有五周年,我的女儿却再也等不来她的五周岁了。

我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落荒而逃,然而并没有。

我想起家里那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小男孩。

想起这几周来,每天晚上回去,再也不是除了冷冰冰的灶台和徐斌在书房打论文的键盘声外一片死寂。而是有了咿咿呀呀哭哭闹闹的烟火气,有了徐斌脸上久违的笑容,有了房间里很久不曾有过的屎尿屁奶味。

生活总要继续。有意外,有糗事,有惊喜,有希望。

是时候要努力点,添一点属于新的色彩了。

我指了指模特上那件奥特曼的连体衣:“劳驾,就那个吧。十五个月的男孩,有号吧。”

这是我第一次给小宝买衣服。

虽然我和徐斌还没有正式决定要领养他。但是,一个好的开始,总是值得尝试的。

回去的路上,我破天荒主动给徐斌打了个电话。

他是市立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平时工作甚至比我还要忙。

我问他今晚是否回去吃饭,他有点惊讶。

“你下班了?我可能不行,我晚上夜班。要不我给你带宵夜?”

“没事,我跟陶静一起吃吧。”

下班到家还不到五点。这个时间,天气好的话陶静会推着小宝到楼下小花园散步。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在。

陶静坐在秋千椅上,正面抱着小宝。

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正在跟孩子说话。

小宝十五个月了,男孩子说话晚,差不多才是开口的时候

不像丫丫,十一个月就已经能够清楚地叫出爸爸妈妈。

我从陶静的后面过去,迎着孩子的脸,想逗逗他。

可是没想到,接下来我听到的事,简直让我目瞪口呆。

我听到陶静在教孩子学说话。

“妈妈,妈妈,对,我是妈妈。”

小宝发音不准,但小手已经开始很有意识地指代了。

“木木,姆姆,嘛~”

“对!小宝真聪明,妈妈,快,再叫一声,我是妈妈!”

“马嘛~哎哎,哎~”

小宝看到我来了,用手指过来。

陶静赶紧回头,似乎吓了一跳。

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温柔的笑容:“高教授,你回来了啊!”

“嗯,你教小宝说话呢?”

我若有所思地问。

“是啊,小宝学得蛮快的。”

说着,她一手抱着小宝,然后手指指了指我:“小宝,叫妈妈。”

我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特别地顶。

“天晚了,上去吧。”我说。

不得不说,陶静还真是能干。

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还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不但地板干净,沙发整洁,就连洗手间的脏衣服都按时收拾好了。

这会儿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茴香肉的味道。

印象中,这是徐斌老家的烧法。

以前我们还过得其乐融融的时候,我去他老家也尝过于秀烧的味道。

可如今,我实在消受不来。

陶静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皱鼻子,她赶紧说:“这是徐医生妈妈给我的菜谱,说徐医生喜欢吃的。”

“没事,他喜欢你就烧吧。”

我没说什么,进屋洗手。再出来时看到陶静把孩子放在儿童床里,然后去厨房打开了电饭锅,从里面捞了些肉和菜,装了个便当盒。

“你这是干什么?”

我问。

陶静不好意思道:“哦,徐医生今晚夜班,他说医院的食堂不好吃,所以我准备便当等会儿叫个闪送快递过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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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我跟陶静对桌坐着。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怎么说话。

陶静可能以为我生性比较高冷,跟我的姓氏一样。

所以她在我面前一般也很安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安静得过于刻意了。

就好像要在这个不算宽敞的屋檐下,尽可能压缩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压缩到透明。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目前过于阴郁的心理状态,无形中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戒备。

五分钟还不到,陶静便放下碗筷,站起身。

“高教授,你慢慢吃。我进去看看小宝。”

她迫不及待逃离饭桌,甚至都不跟我对视目光。

“小陶。”

我叫她一声,“孩子睡了,我刚看过。”

“哦。”

陶静有点局促地搓搓手:“没事,睡了好。我去宝宝洗衣服。”

“你坐,我跟你说几句话。”

我刻意看不出她的紧张,于是用更刻意的口吻将她留下。

我说:“小陶,你过来带小宝也有段时间了。”

“三个礼拜了。”

陶静笑了笑,“刚来那会儿,小宝还不会说话。”

她笑起来的时候,甜又腼腆,左脸颊上有个挺明显的梨涡。

小宝也有。

虽然我一直觉得男孩子长酒窝挺暴殄天物的,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小宝虽然没有福气拥有一双靠谱的亲爹妈,但亲爹妈遗传给他的颜值应该还是不错的。

我放下筷子,不徐不疾地抬眼看着陶静。

我说:“我不知道家里之前的事,徐斌有没有跟你提过。但不管怎么说,挺谢谢你这段时间把家里照顾得非常好的。”

陶静更加紧张了:“高教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这话的意思,是要辞退我么?”

陶静的眼里,有非常真实的紧张。这让我很不能理解。

徐斌一个月才给她五千块,这样的工作强度与收入极其不成正比,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失去这样一份雇佣关系,而不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下家。

但我并没有表达我的疑惑,只是淡淡地在我自己的节奏里慢慢说道:“小陶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好像都没好好说几句话。”

见我这么说,陶静脸上的表情才算是舒缓了下来:“高教授,那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麻烦您直说。我一定好好改善。”

“你很喜欢小宝,我看得出来。”

话赶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我对陶静直言道:“说起来,你今天在楼下教小宝喊妈妈这件事,确实不妥。”

“高教授,我……我只是想……”

陶静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泪意:“高教授,我听说小宝没有妈妈,所以……”

“但你不是小宝的妈妈。”

我并没有因为陶静的眼里似有泪水模糊,而放弃口吻里的严肃。

我说:“如果小宝将来要留在我们家,我和徐斌才是他的养父养母。你是我们雇佣来的阿姨,你对他的爱和付出,我们看在眼里,但并不表示,你可以教孩子喊你妈妈。”

“对不起高教授,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先进去了。”

陶静抬手抹了下泪花,站起身,离开餐桌。

我的筷子只动了一半,余下的胃口,被这番执拗的心态填满了。

我的丫丫死了,所以我甚至很难像一个不相干的保姆一样去爱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

可徐斌是我深爱的丈夫,我终究还是爱着这个虽然千疮百孔,但至少有风可挡,有雨可避的家。

陶静进了儿童房以后,一直就没再出来。

我把锅碗瓢盆收了,泡在水池里。

看了一眼搁在台子上的便当盒,我的心思五味杂陈。

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底裤上有些变化。

今天,好像是特殊的日子……

我没让陶静叫什么闪送快递,而是一个人提着便当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亲自去给徐斌送晚饭。

自丫丫走后,我再也没去过徐斌的医院。

他的朋友和同事们大多是参加过我们的婚礼和丫丫的满月酒的。

我原本并不排斥社交,可是社交的话题难免触及“嫂子最近忙不”,“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吧”云云。

“高教授?好久不见了!来找徐主任?”

我一进诊室大厅,迎面就遇上了护士长刘梅。

“嗯,最近挺忙的。老徐呢?在手术?”

“刚下来了,在办公室呢。”

刘梅说。

“那行,我过去找他。刘姐您忙。”

“哎,好!哦对了——”

刘梅突然又回身叫住我:“你家丫丫三岁了吧?前些天我收拾我家丫头的夏天衣服,有几件还没拆封就小了。回头给徐主任拿过来吧。”

我的心脏中了一箭,疼得呼吸一窒。

可我知道,这一步我总要迈出去。这种痛,我总要习惯到麻木。

“谢谢刘姐,看您方便就行。”

我接受了刘梅的好意,意味着我接受了女儿不在了,我还可以领养一个儿子,甚至还可以再生一个女儿的可能性。

小衣服们堆在那里,总有派得上用场的一天……

徐斌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独立的一间。

我走过去,看到门虚掩着。

徐斌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很清晰。他在跟于秀视频通话。

“妈,你也要给高韵一点时间的。其实这几周下来,她已经在很努力地试着接受小宝了。”

“既然能接受,那就赶快把手续办了吧。我听说城里规矩多,还要背调,还要走访。别等小宝都要上幼儿园了,户口都还没上去。”

“妈,我知道了。”

“我跟你说阿斌,领了小宝以后,你跟高韵就别合计着再生一胎了。知道不?她都要三十了,整天跟一帮臭烘烘的动物打交道,说不定有什么病毒细菌的。何况,万一再生个赔钱货——”

听到这里,我简直忍无可忍。

砰的一声,我将门狠狠推开!

“高韵?!”

徐斌见到我,十分惊讶。很显然,他做梦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到医院这里给他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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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哭声,是我家传来的?

是我幻听了?

是丫丫回来找我了!

无数个理智的非理智的念头在我闹钟一股子挤爆,然后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婆婆于秀开的门,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丫丫出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于秀。

虽然我最终是为了徐斌而签下了家属谅解书,但我明确表示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妈妈。

以后她老了,别想我会像个孝顺媳妇一样床头床尾伺候。

她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给她收殓上坟的。

徐斌理解我的痛,也理解我无法真正和解的心意。于是,他把他妈妈送回了老家。

一晃半年多了,日子味同嚼蜡,我的丧女之痛不会那么容易痊愈,但至少没人在我伤口上撒盐。

但今天,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他妈给接了回来,算几个意思?

“高韵你回来了。”

徐斌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家亲自下厨,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自从女儿没了,我连吃饭的能力都退化了,更别提烹饪的心情。

我冷着一张脸进门,鞋子都没换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说:“这什么情况,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高韵,你听妈跟你说哦。”

于秀抱着孩子,笨拙拙地坐在我对面。

“丫丫的事,是妈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你和徐斌都这么忙,我原想劝你们再要一个。可是……哎,怎么说呢?这孩子叫小宝,十四个月了。是徐斌他表哥的邻居家的。那两口子都不是靠谱的人,孩子一断奶,娘就跟人跑了。他爸跟人家跑货运,又出意外死了。留下个孤儿家的,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说起来,我们那一个村都是沾亲带故的,就跟自家孩子也没差。我想着,这也过去好几个月了,不如就把小宝带过来,你和徐斌——”

我一听这话,差点把三观嚼碎了吞下去。

我冷笑一声,开口也没客气:“什么意思?敢情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还得帮你们养个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的儿子?”

徐斌见事不好,赶紧冲我递眼色:“高韵,高韵你别这样说,妈也是好心,怕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我悲伤不悲伤是拜谁所赐!”

我沙哑着声音,气得眼泪乱飙,肩膀也忍不住地颤抖:“怕我沉浸悲伤?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想转移注意力,我可以工作学习,我可以旅游度假,我可以养猫养狗,再不济我们研究所后面的动物园,随便什么不能养!我凭什么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高韵,你这什么话啊!”

听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于秀也激动了起来。

“我都已经说了,这是我们亲戚的孩子。怎么叫来历不明?我们老徐家的孩子,在你眼里还不如阿猫阿狗,不如你那些脏了吧唧的动物是不是?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我扭着头,没再说话,她却越说越激烈。

最后干脆把男孩往沙发上一放,抬起手指直对我的鼻子吼道:“我就知道,高韵你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巴不得我去给你丫头偿命!可那都是我的错么?孩子是你们的,你们两口子管生不管养,一门心思就知道忙忙忙,跑到个鸟不拉屎的原始森林好几个月,你有个当妈的样没有?要不是我大老远的过来带她,她吃屎能长那么大?”

一听这话,我也火了:“你带什么了!我用你带什么了!你是她亲奶奶,两年多你给她买过一双袜子么!我每个月七千块请的育婴嫂,另外还要给你三千块的辛苦费。你只要动动嘴皮子,挑剔这哪的,耽误你打过一次麻将,少过一场广场舞?我出差两个月,阿姨每周才休息那么一天,你就能让丫丫从楼上跳下去!”

于秀原本就理亏,除了胡搅蛮缠有点本事,据理力争的话,根本吵不过我。这会儿,她被我怼得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高韵!你,你,我看你就是想逼死我!你就是想我给那个赔钱货偿命!”

说着,于秀扭着身子就往阳台扑。

“妈!”

徐斌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于秀的胳膊!

“妈你别这样!妈!你先冷静点!”

“徐斌你放开!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我看着两人拉扯来回,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打架一样滑稽。

我冷眼道:“你让她跳啊。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要真有这个良知,现在早该过完一百天了!”

“高韵!你有完没完!”

徐斌冲过来,甩手将我狠狠搡了出去。

“你一定要闹到家破人亡么!”

我被他大力推了个跄踉,整个人像冻僵了一样站在原地。

徐斌竟然对我动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对我动手!

此时此刻,我怔怔看着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再流。

我对徐斌说:“如果你今天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件事的。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回来,是跟你谈离婚的。”

“高韵,对不……”

徐斌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软,上手想要来拉我。

我激烈推开他,一步向后退去:“滚!你别动我!”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尖锐的哭声从我一侧炸了开来。

原来,就在我们几个大人混乱推搡的过程中,沙发上的小宝一下子翻到地板上了!

孩子额头不偏不倚地碰到了茶几脚,肉眼可见的一道小口子横在眉间。

鲜红的血珠滚滚溢出。

他才十四五个月,还不是很会走路。爬起翻身倒是已经很溜了。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于秀吓得六神无主,赶紧一高蹦起来冲过去:“小宝啊!小宝你别吓奶奶啊!我的小宝啊!这,这怎么办啊!”

徐斌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把抓了车钥匙:“妈!快上医院!我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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